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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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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之後,方亭越的態度一直成謎——

第一次見面,看起來完全沒有搭理呂思危的意思,臨走前卻留下了聯系方式。第二次見面也是一樣,明明已經擺出了不再見的架勢,又送了價值不菲的模型。

盡管呂思危因為方亭越捉摸不定的態度而不安,但自知理虧,只能小心翼翼地接受。

更在乎的人總要為維系關系多付出些成本,以前這個人是方亭越,現在變成了自己。

……原來那些他輕易說出再見的時候,方亭越是這樣的感受。

呂思危對過去的方亭越的了解大部分不再適用於面前的人,但並不妨礙他看出方亭越的薄怒。

他既愧疚又不知所措,手不知道放在哪裏只好自欺欺人地攥緊,擠出微笑盡量緩和氣氛,“不是,我不是那個意思,剩下的部分我會補上的。”

“然後呢?”方亭越步步緊逼。

“什麽?”

“然後就可以不用見面了是嗎?隨便進入別人的生活,玩兒夠了就走——”冷調的聲音頓了頓,繼續道:“這一次你的興趣會持續多久,呂思危?“

呂思危楞楞地站在原地,胸口似乎又什麽東西炸開,一朵蘑菇雲快速膨脹到頭頂,那其中包含著愧疚、羞恥,還有成倍的酸澀難受。

方亭越說得一點都沒錯。

他們會成為朋友,完全源自於某天早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,連最初的契機都是呂思危精心設計的。

而後他在方亭越的體貼包容下褪去了乖巧的偽裝,自以為是地判斷、失望、疏遠然後離開。

自始至終,方亭越像個舞臺上無關緊要的配角,在他這個主角需要時登場,疲倦時退場,留不下一句臺詞,也沒有旁白為他辯白。

一時興起後精心設計的開場,令人心力交瘁的過程,最後使人心灰意冷的結局……這一切難道不是十幾年前的覆刻嗎?

方亭越沒有理由容忍一個破壞過自己的世界的人二次介入。

呂思危意識到他再一次搞砸了。

方亭越已經往前走了,他偏偏要將人拉回到從前那段令人疲乏的關系裏。

他承認自己仍未改變的自私、任性、執拗和自以為是,但這一次真的不一樣。

胸口起伏著,手臂上薄薄的肌肉因為手攥得太緊鼓起平滑的弧度,呂思危長得很白,燒紅了的耳朵便愈發的顯眼,他艱難地跨越心裏那道無數次阻攔他的名為羞恥的墻,幾乎懷著孤註一擲的心情擡起頭,說:“對不起。以前的事已經發生了,我沒辦法改變,只能道歉,但我可以——”

方亭越忽然擡手按住額頭的兩側,身形一晃,一只手撐在了沙發上。

呂思危顧不得剖白,趕緊上前扶住他,“方亭越,你怎麽了?哪裏不舒服嗎?”

“……沒事。”

灼熱的呼吸撲到呂思危的手臂上,他用手背抵在方亭越的額頭探了探溫度,臉色一變——

“你發燒了!我送你去醫院?”

方亭越只是短暫地暈眩了一下,很快站穩,推開呂思危說:“我沒事。”

”怎麽可能沒事,你知道你額頭有多燙嗎?什麽時候開始的?量過體溫沒有?吃過藥了嗎?”

“你走吧。”

考慮到方亭越可能是因為他才這樣不配合,呂思危說:“我可以走,那就叫駱雯雯過來看著你。”

方亭越皺起眉頭,看向呂思危,說:“她只是普通朋友。”

莫名的,呂思危生出一種錯覺——方亭越似乎並不單單在說眼下的事,還在解釋著他想了多年唯一能想到、但無法確定的、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個矛盾。

這個矛盾聽起來那樣微小、可笑,呂思危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自己曾經過分的敏感、執拗和不講道理的獨占欲。

聽起來很像一句諷刺。

呂思危避開方亭越的視線,強硬地扶住他,說:“那就只能我來了。”

他扶著方亭越進臥室,然後出去找到溫度計、退燒藥和冰袋,先量過體溫,再把毛巾浸濕擰幹包上冰袋放在方亭越的額頭上,然後按照說明書擠出藥片,最後去廚房接了一杯水。

“把藥吃了再睡一覺,還沒退燒的話就去醫院。”

呂思危把水杯遞過去,方亭越自下而上地看著他,從白凈的臉到握著水杯的手腕,從被子裏伸出手。呂思危又把水杯往前送了送,然而那只指節勻長的手並沒有接過杯子,而是不容反抗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杯子裏的水頓時全灑在被子上,瞬間被裏面的棉絮吸收。

“你幹什麽?”

手掌失力地松開,杯子掉在被子上,發出細微的悶響聲。

呂思危想要抽回手,方亭越卻加大了力道,攥得他腕骨發痛難以掙脫,然後用力一拽,把他拉倒在床上。

柔軟的被子擋住了他的口鼻,屬於方亭越的氣息瞬間將他包裹住,他來不及爬起來,又被人翻身牢牢按住。

“方亭越……”呂思危摔得有點懵。

“為什麽不走?”方亭越按住呂思危的雙手,看著他,問:“你不是走得很瀟灑嗎?”

來自手指間的壓力告訴呂思危,方亭越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漠視那段過往。

幾個小時前呂思危可能還會因此竊喜,如今只覺得愧疚難當。

倒在床上時短袖的下擺被蹭了上去,潮濕的被子貼在皮膚上,十分難受。

……對了,方亭越的退燒藥還沒吃,濕掉的被子也要更換。

呂思危微微掙動了一下,方亭越馬上放開他的手摟緊了他,額頭抵在他的頸側,聲音低啞地說:“別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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